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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 (第8/12页)
呢! ??旧时迁坟老例儿多,死人不能见天。费二爷想得周全,早就准备好了杉篙、苫布,几个干活儿的民夫手脚麻利,没一会儿便搭起一座天棚。再次转动绞盘,将黑檀木的棺材抬出,稳稳当当停在金丝楠木椁旁边,檀香气味越发浓烈。看热闹的全瞪大了眼,想在开棺的那一刻,瞧瞧棺中这位达官显贵的尊荣。怎知黑檀木的棺材浑然天成一般,看不出任何缝隙,连根绣花针都插不进去,鸭嘴撬棍也派不上用场,又不可能大刀阔斧地劈棺。在当时来说,这样一具檀木棺材,怎么也得千八百块银元,劈了谁赔得起?费通急中生智,叫来虾没头和蟹掉爪,让他们前去搬请一位高人! ??4 ??费通让虾没头和蟹掉爪带上他的片子,赶紧搬兵请将,找个懂行的来。找谁呢?宝和桅厂的老当家——鼎鼎大名的老木匠田宝和。宝和桅厂又叫宝和寿厂,说白了就是棺材铺。老天津卫将干这一行的人叫“大木匠”,也有叫“斜木行”的,因为棺材前头大、后头小,前头高、后头矮,木匠干活儿时放的都是斜线。开棺材铺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,但在过去可是属于暴利行业。世上从无不死之人,没钱的主儿倒头了,好歹也得买口薄皮匣子;有钱人家的棺材则贵到离谱,大小、样式、木料、做工全有说道,多少钱的都有。田宝和技艺精湛,开设了宝和桅厂,买卖干得不小。家里头五儿二女,五个少东家子承父业,大小连号开了十几家,在南方包了一座山头,专供他们家的木料。这么说吧,天津卫九河下梢十里八乡,凡是坟地里埋的,得有一半是宝和桅厂的棺材。 ??当年的手艺人以地方分派别,称为某某把,北京帮的工匠称为京把,天津帮的工匠称为直隶把,手艺上各有特点。京把打出来的棺材体统大方,格局端正,严丝合缝。直隶把做活不太注重外观,只管结实,真材实料,因为天津卫水多地皮浅,棺材埋在地里很容易被泡烂了。田宝和打的棺材集两地之所长,又气派又结实,堪称一绝。手艺好只是其一,打完了棺材还得会卖,这个更不容易。天底下三百六十行,或有幌子,或能吆喝,唯独棺材铺不行。咱就拿幌子来说,幌子也叫“布招”,酒铺有酒幌子,鞋铺有鞋幌子,店里卖什么,幌子上画着什么,但谁见过棺材幌子?门前挑起一根竹竿,幌子上面画一具大棺材,再写上三个大字“棺材铺”,那还不把人都吓跑了?再说吆喝,九腔十八调、棕绳撬扁担,吆喝买卖讲究“上下有句、高矮分音”,为了合辙押韵,听着也好听。棺材铺没法吆喝,横不能站在门口嚷嚷: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,买不买的不要紧,躺里边试试也行……闲了置忙了用,有大有小哟,买回家预备着吧,早晚用得上!”这可不是人话。不挂幌子也不吆喝,上门拉主顾行吗?让小伙计上药铺门口等着,瞧见愁眉苦脸出来一位,抢步上前请个安,嘴里还得客气:“这位爷,您甭发愁,病治不好没关系,我们桅厂有上等的寿材,货真价实,童叟无欺,买口大的还能搭您一口小的,买一送一,万一家里小少爷死了,不用再买了。”照这么做生意,还不让人打死?因此说干这一行买卖,最主要的是手艺,其次是路子广、走动宽。上至官商富户,下至贩夫走卒,各行各业都得交朋友,不为别的,就为让人家知道有你这么个人,真到事上就想起来了。除此之外,田宝和还立下几条规矩:首先,主顾不分大小,必须一视同仁,不能狗眼看人低。卖给有钱人一具金丝楠的大材,一把挣上千的银元,这你得点头哈腰招待好了;卖给穷主儿一具狗碰头的薄皮匣子,连本带利不足两块钱,你也得毕恭毕敬,不能光图眼前利,还得赚一个名声,在外的名声好了,这买卖才好干。再有一条规矩,即便身穿重孝的客人来了,也不能问人家是否买棺材,得问:“您今天给谁管点儿闲事儿?”转着腰子说,免得人家不愿意听。还有就是不能“转空”,客人选中了棺材,人家不说什么时候送,绝对不能往丧家抬空棺材,万一家里那位还没倒头,不也是讨打吗? ??回过头来再说虾没头和蟹掉爪,两人从韦家大坟出来直奔御河边。“御河”指天津卫的南运河,因为走过龙船得了这个别名。二巡警步履匆匆,顺御河边来至宝和桅厂,离老远就望见各种木材堆得跟小山相仿,锯木头的香味扑鼻而来。当家的田宝和已经八十多了,老爷子头发、眉毛、胡子全白了,手上、脸上全是寿斑,在门口支了张躺椅,旁边小桌上摆着茶壶、烟袋,正在这儿眯缝着眼睛晒太阳,见有两个巡警上门,忙起身相迎。虾没头和蟹掉爪一贯见人下菜碟,知道这老爷子家大业大,又有些个威望,当下有事相求,不敢造次,客客气气说明来意,双手递上费通的片子。本以为田宝和这么大的身价不容易搬请,没想到老爷子一口应承了。他们不知道田宝和的心思:这桩差事不大,却是官派的,宝和桅厂的买